思想者
David Zwirner(右)与Wolfgang Tillmans(左)在Zwirner 位于香港的新画廊中
数到三,David Zwirner和Wolfgang Tillmans冲入了香港中环的马路中央,避开行人,为TATLER的摄影师摆起了拍照的姿势。绿灯亮起,在一辆出租车的喇叭声中,两个男人奔回到了安全地带。这样的场景重复了两次,三次,四次。在拍摄间歇,Zwirner和Tillmans,一个是世界上最具影响力的画廊经营者,一个是他签约的最著名的摄影师之一,两人用德语快速地聊着天,看来他俩有太多需要叙旧的了。
两位好朋友都出生在1960 年代的德国的同一地区,仅仅相隔几年,但他们第一次见面却是到了1993 年,两人20 多岁初涉艺术圈的时候。在那次见面的20 多年后,也就是2014 年,他俩才终于开始了合作。“那可不是我的错。”Zwirner笑着解释说,“ Wolfgang还有另一个画廊,和我工作的邀请可是从很多年前就一直长期有效的喔。”
Zwirner自从发现了Tillmans的作品并购买了一幅作为私人收藏开始就对他印象深刻。“1995 年,我去找Andrea Rosen(纽约艺术品经销商),她给我介绍了Wolfgang的作品,然后我就买了一幅精彩绝伦的肖像照,名叫《 Smokin'Jo 》。”Zwirner说,“那时我在纽约的画廊刚刚开幕,没什么钱,这是我最早的几个艺术品收藏之一,而恰恰就是Wolfgang Tillmans的。”
当两位艺术界的明星终于双剑合璧,Tillmans与 Zwirner的画廊签约,加入了包括草间弥生和Jeff Koons在内的40 多位顶尖艺术家的行列。“Wolfgang是代表了他那一代的艺术家之一,也是我想要合作的人选。”Zwirner说。即使在这样精英汇聚的环境内,他认为Tillmans仍然出类拔萃。他说:“我认为现在可以公平地说,目前在我们画廊里,没有任何一个艺术家的受众像Wolfgang的那么广泛。”
Wolfgang Tillmans 作品《Sections》2017 版权归属David Zwirner( 纽约及香港)、Galerie Buchholz( 柏林及科隆)与 Maureen Paley(伦敦)
对Tillmans来说,与Zwirner合作的吸引力不仅仅在于他常年被评为世界上最具影响力的艺术品经销商,以在其纽约、伦敦和最近开幕的香港的画廊举办博物馆质量级别的展览而闻名于世。最吸引Tillmans的是Zwirner希望帮他实现大型的和相对困难的展出项目。“我们开始合作的第一个项目是我在威尼斯建筑双年展上的视频装置艺术。”Tillmans回忆道:“我以4K分辨率制作了约500 张图片的静态视频投影,但很难同步投影仪,而这个画廊出色地完成了整个事情。”
接下来又是几个成功的合作项目。2015 年,Zwirner在他纽约的一家画廊里举办了一场展览,展出了由Tillmans拍摄的100 多张照片,而Tillmans 也开始定期向Zwirner主办的公益展览捐赠摄影作品。2018 年,两人正在研究可能是他们最雄心勃勃的项目。
Zwirner在香港也是他在亚洲的第一个画廊H Queen's的首次展览是比利时艺术家Michaël Borremans的绘画展,而他将第二个展览保留给了Tillmans。因为该展览于3 月开幕,并与香港巴塞尔艺术博览会同时进行,因此可谓占尽天时地利。“我喜欢Wolfgang作品的包容性,也喜欢他涉及到人群的广泛性,因此我觉得这会是一场无与伦比的第二秀。”Zwirner说道。
许多艺术评论家也喜欢使用“包容性”一词来形容Tillmans的作品,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拍摄了许多宽泛的主题。Tillmans在20 世纪90 年代早期凭借他在欧洲各地拍摄的狂欢肆意的肖像照成名,但后来他将镜头对准了风景、静物、城市景观和月亮等众多主题。在21世纪初,他也开始制作完全抽象的照片,看起来就好像一盆墨水倒在了一张照片纸上。
无论他是拍摄Kate Moss还是一颗无可挑剔的日本桃子,Tillmans都以完全相同的方式接近他的拍摄主题。“我所有的照片拍摄前都是从这个问题开始的,这可能吗?我可以拍摄这张照片吗?每天有数以百万计的照片被拍摄出来,而我的照片会永久流传下来的可能性其实非常小。这就是我每次拍摄时的心态。”他解释说。
Tillmans是这么呈现他的照片的:在画廊和博物馆里,他喜欢无框展示,不是用胶带贴在墙上就是用牛头夹固定,就像在家里随意悬挂的宝丽来相片。
自从他投身职业生涯以来,他还定期为诸如i-D和Spex的杂志供稿。与媒体的亲密关系最初引起了一些画廊经营者的焦虑,他们怀疑收藏家和博物馆们是否会对在独立杂志上发表作品的摄影师感兴趣。但Tillmans证明了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他的作品现在在世界各地的顶级博物馆展出,他仍然是艺术史上唯一一位在英国泰特不列颠美术馆和泰特现代艺术馆都举办个展的艺术家,他的一些摄影作品在拍卖会上拍出了数十万美元的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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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vid Zwirner(左)与Wolfgang Tillmans(右)在Zwirner位于香港的新画廊中
除了Tillmans的作品能引起从青少年到亿万富翁的共鸣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使得Zwirner想要在香港展示他的作品。“Wolfgang是一位政治艺术家,他关注于社会问题。我们希望能带来人们可以讨论的艺术,而我无法想象人们不会讨论他的展览。”他说。
“ 政治艺术家“是形容Tillmans的一个词,另一个是“激进主义”。他的作品从2016 年中期开始明显具有政治性,当时他发表了一系列鼓励英国人投票留在欧盟的海报。作为一个把自己时间分配给伦敦和柏林两座城市的德国人,Tillmans认为英国脱欧会让他的前景堪忧。
“ 我认为我的作品从一开始就具有政治性,因为它们关注社会。”他说,“它们对音乐、流行文化、夜生活以及我们如何处理性生活感兴趣。这些事情最终都是政治性的。但是两年前我突然发现,我的这种生活在两个欧洲国家却没有任何障碍的生活方式正在受到威胁。我意识到,在英国没有任何对欧盟的积极的言论。我认为欧盟是一个很酷的项目,但人们却不这么觉得。我想,如果没有人为它发声,那它就会消失。我只是做了一个很小的活动,这还远远不够。但我也没有因为这个结果而感到灰心。现在只是需要更多的人行动起来保护这个自由民主的模式。”
除了他对泛欧身份的信仰外,Tillmans认为他的性取向也促使他成为激进主义者。“作为同性恋者,我可以用更大的视野看待事物。”他说,“七十年前,同性恋者会被送到纳粹德国的集中营,直到现在,在许多国家这仍然是一种犯罪行为。在公民自由方面,战后的欧美世界当然赋予了更多人表达自己权利的机会,比历史上的其他社会模型都要多。”
他在过去几年对政治进行了如此广泛的研究,并将很快发布一本名为《What Is Different ?Exploring the rise of right-wing populism in the West(有何不同?探索西方右翼民粹主义的兴起)》的书。为了这本书,他采访了全球七位顶尖的思想家,包括政治家Wolfgang Schäuble,澳大利亚心理学家Stephan Lewandowsky和英国“金融时报”编辑Lionel Barber。这些长篇采访与Tillmans的照片被排版在一起。“这不是一本摄影集,而是一本可以读的书。我真的很为它感到自豪。”Tillmans羞涩地说道。
即使如今更具政治性,Tillmans却从未疏离于自己早期记录欧洲夜店里acid house音乐和电子音乐的照片风格。“我仍然出门,我仍然热爱音乐,我仍然会去泡吧。”他说,“泡吧通常不会被当做严肃的文化,但我认为它是一项极其重要的社会指标。泡吧会产生好多创意:你将体验完全不同的自己,你将以不同的方式与人在一起,并且这将打破人与人之间的障碍。”
“跳舞本身就是很有趣的,科学家
至今还未研究出为何人类会跳舞。
这很荒谬。而艺术的本质也是荒
谬的,它不像食物和住所这样具
有目的性,我喜欢那样。”
Tillmans对夜店的钟爱在过去几年间又发生了转变,因为他开始发布音乐了。自从他还是一名青少年以来,他就一直在写歌和录歌,但这仅仅是个人爱好。2016 年他发行了一张EP,一张长达半小时的视觉专辑和一首名为Device Control的歌,后者引起了全世界的关注,因为格莱美获奖歌手Frank Ocean将它收录于他也在2016 年发布的视觉专辑“Endless”中。
对于音乐的这一涉足也渗透到了Tillmans的艺术中。他没有拍摄音乐家和泡吧的人的照片,而是将音乐带入了艺术画廊和博物馆。他在泰特现代美术馆的地下室南坦克空间内演出了他的几首歌,同时也在他的几个展览中退出了一个名叫“回放室”的展台,给参观的人们听到最高质量的音乐。
“ 但在香港,我对照片充满了渴望,我希望能和摄影师们进行交流,因为我从未在这里展出过我的作品。”他说。
和他大部分的展览一样,Tillmans的展出包含了很多主题。“有一些新的静物作品,两幅巨大的海洋景观作品和一幅硕大的撒哈拉沙漠的照片,我真的很兴奋。”他透露道。另外还会有一些肖像作品,包括去年在美国伊利诺伊州日全食期间拍摄的,以及最近在刚果民主共和国首都金沙萨拍摄的。
在撰写本文的时候,Tillmans还在决定将哪些作品纳入展览中,甚至连Zwirner都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还要展示什么。”这位画廊经营者说道,“Wolfgang拥有全权委托权,他将会一直工作到最后一刻。所以我很开心能在开幕前一周看到展览的全貌,我完全相信他,他的展览定会令人动容。”
摄影 Nic & Bex Gau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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