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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我开始上网,我的上网卡号是三千多号,可见当时全国没多少人上网。网络公司的技术人员给我安装好上网的程序后问我:“王老师,您喜欢什么?”我说:“音乐。”他打开雅虎搜索,让我输入喜欢的歌星的名字,我随手输入“DavidBowie”,一回车,出现了一堆网页信息。我当时就傻了,这些内容可都是我想看的。最后,技术人员嘱咐我:“一定要熟练掌握搜索引擎,你可以在网上找到你想要的所有东西。”

刚上网那段时间,每天除了吃饭睡觉,每天十几个小时都挂在网上。那是BBS的时代,以文本为主,图片都很少,网速特别慢,一张100k的图片大概需要半分钟的加载时间,就在这样的新世界里,我了解到了前所未有的各种各样的信息。

1998年,我给上海《音像世界》杂志写了一篇文章《狼来了,MP3将摧毁唱片业》。这篇文章在唱片行业引来了不小的争议。北京的一些唱片公司的老板打电话给我,说好不容易把盗版打下去,唱片能盈利了,你又来说丧气话。我说咱们走着瞧。20年过去了,互联网不仅摧毁了mp3甚至摧毁了电影、文学,尤其是,它摧毁了很多底线。

互联网究竟改变了什么,我认为没改变什么实质,它给人提供一种便利,但人们在运用这种便利的时候反过来改变了一些社会准则,只要能便利,我可以无所不为。

在前互联网时代里,人与人之间的交流联系是现实的、直接的,那个时候传递信息的方式是单向的,传统媒体会把信息、观点刊登出来传播给大众,媒体从业者需要有较高的素质,所以,传统媒体是一种“精英”的声音。一个良性社会必须由各个行业的精英来引导。

互联网时代的媒体,它是双向的信息交流方式,每个人都有话语权。我现在仍然认为,一个人的价值在于他为社会创造什么价值,而不是为自己创造什么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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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选秀”时代,从荧幕回到生活

从1984年央视的“青歌赛”到2004年的《超级女声》,选秀节目一直伴随着电视荧屏,这是大众娱乐时代里最能够引发共情的形式。因为,选秀的本质并非“造星”,而是给予每一个普通人命运转变的可能性和一点希望。它是渺小个体和强大民意的双重出口。在网络时代的加持下,《超级女声》拉开了中国“选秀时代”的帷幕。随后,各大卫视纷纷推出了艺能类、歌手类的选秀节目,在2012年夏天《中国好声音》第一季的强势收官中达到了顶峰。

在为娱乐圈输入了大量新鲜血液之后,面对观众的审美已趋于挑剔和疲劳,选秀节目在2017年终于向小众的、地下的亚文化伸出了橄榄枝。说唱、街舞、摇滚,这些拥有大量年轻拥趸却长期徘徊于中国主流视野边缘的文化,无疑成为了近两三年中“可登大雅之堂”的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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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当这些低调小众的文化群体活跃于大众荧幕上,他们变成了主流认同的一部分后,往往不像过去的那些选秀歌手,翻篇重塑,他们并不想彻底离开曾经的那个“圈子”,在参加给大众看的电视选秀之前,他们大都已经拥有了这个领域里的专业成绩。“出圈”后如何回归,成为了这些曾经所谓“小众、地下、亚文化”的新课题。

叶音在《这!就是街舞》第二季获得总冠军的那个battle之夜,他忍着腰伤,依旧笑得灿烂,跳得拼命。他从来没有因为受伤而放弃任何一场比赛。在他心里,一场表演并不是他一个人的舞台,观众和身后支持他的人都包含在其中。“不能让所有人陪我重来一次。而且没画上句号就终止了,是多么难过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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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这!就是街舞》的整个历程来看,大家都觉得叶音是个乐观的拼命少年。唯一可以让他感受到一丝挫败感的,就是“跳不好,跳得很丑”,因为街舞最初吸引他的点就是“帅”。

1991年,叶音出生在上海,小学的时候他通过从国外带回来的DVD看到了令世界疯狂的迈尔克·杰克逊,他的滑步深深地印在叶音的脑子里。叶音在电视机前一遍一遍地看,停不下来地模仿。从小就开始学画的他生活里突然又多了一个“小爱好”。千禧年前后,中国开始进入了文化发展的新时期,大众娱乐的兴起和消费时代来临直接催生了“选秀节目”诞生。叶音初中时正赶上东方卫视《我型我秀》热播,当时参赛者刘维的一段舞蹈“唰”一下地又把叶音拉回了迷恋迈克尔·杰克逊的时光,跳舞的热情又被点燃了。这次叶音不再是在教室里玩几个滑步,父母支持他到专业的街舞学校学习。在上海炫舞堂舞蹈教室里,叶音一发不可收地沉浸到了街舞的节奏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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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了半年之后,叶音就在上海来福士广场参加了一场舞蹈比赛并得到了冠军。虽然后来他参加了很多国外的国际性大赛,也得了不少奖,但这个冠军对他来说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它给了我很大的认可感和信心。”一直以来,叶音也就一边做着设计师的工作,一边参加比赛。后来,随着影响力扩大,参赛次数的增多,叶音辞掉了固定工作,变成了一个设计和跳舞两不误的自由职业者。

现在,随着两季节目的热播,叶音跟街舞文化都“出圈”了,那些本来对街头文化不甚了解的人,也能听懂几个“popping”“breaking”“locking”的专业词汇,正如“单押”“双押”“freestyle”一夜之间都变成了写字楼里的口头禅。

得了冠军之后,叶音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只是感受到了一些压力。这种压力一部分来自“传播的责任”,他希望能为街舞做更多的事情,带来更多的声音。因为令人意想不到的现状是,中国的街舞出现了“断层”,以叶音为代表的中生代,和学习中的小孩子之间空空荡荡,“也许跳舞对考试没用”。也许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会说出“我儿子喜欢跳舞,就让他好好跳”。叶音无疑是幸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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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压力的另一部分来自“寻找一种新的平衡”。在叶音看来,街舞的出圈也意味着“有些东西会变味”。“如何在大众的关注下能够保持好街舞本身纯粹的内核。商业的介入、观众的接受度,这些会跟我们平时自己圈子里跳的不太一样。如何让更多人愿意加入进来,愿意接触街舞,这是我们需要去衡量的。”尽管不得不去思考这些新的问题,在拥有了粉丝和网络影响力之后,叶音还是希望通过自己的作品,大家能够了解到街舞本身的魅力,同时它也象征着一种新的文化态度。

张扬、充满力量的街舞似乎代表着一种年轻的冲劲,一种无所畏惧的姿态。但叶音说,街舞不是年轻人的专属,它有历史,是一辈子的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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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速食”下,不妥协的理想主义

60秒,一分钟,我们能记住什么?在这个考验人耐心和注意力的年代里,手指轻轻上滑,我们就告别了一个60秒的影像,进入下一个。短视频,已经成为了这个时代里“速食文化”的极致缩影。同时它也考验着每一个试图通过这种形式吸引粉丝的内容制作者,你必须用最独特的切入点,以最快的速度戳中人的内心。

2019年,歌手颜人中在抖音上凭借一首翻唱《有可能的夜晚》迅速蹿红,甚至被称为“2019年红得最快的歌手”。在一年的时间里,他完成了音乐生涯中多个“第一次”的突破。

刚从中国台北返回北京工作的颜人中,在14天隔离的酒店里跟我们进行了电话采访。一提到去年他获得的这些耀眼的成绩,颜人中明显有些害羞而闪烁其词,而面对这些,他仍有些不真实感,同时也感受了突然而来的一股无形的压力。巨大的关注度带来的是失眠,他常常想着究竟自己有“何德何能”能够受到如此多的关注、喜欢和追随。忐忑的心情夹杂在开心和兴奋之中,挥之不去,直到现在。

带着这种复杂的心态,颜人中在迅速地成长着。作为一个爱玩的双子座,大学时期主修导演,加入过篮球社团,参与过戏剧,做过摄影,而音乐这件事成为了他最终选择的热爱和坚持。“这是一种很奥妙的感觉,它不是一种爱好或工作,它像是我生活的日常,我生活的一部分。一天不唱歌,我就浑身不对劲。”在颜人中看来,他并没有异于常人的天分,在音乐这件事上,他并没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反而他觉得自己跟热爱音乐的所有人都一样,“我们都喜欢把一首歌做得很好听,让别人听到,就是这份小小的成就感,是推着我们继续往前走的动力,我相信很多音乐人都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跟很多电影中常见的情节一样,面对决心投身于音乐而放弃安稳工作的儿子,颜人中的父母起初是极力反对的。但他承认,自己喜欢挑战。“人生苦短,不咸不淡的安全人生完全不是我自己想要的”。

一切的改变就发生在偶然间。那天,对猫过敏的颜人中在制作人的录音棚里撸猫,录音时感冒加过敏的状态让他随手塞了一团纸巾在鼻子里,这件在他看来稀松平常的事,却让他火了,“感冒嗓”也成了大家对他独特声线的称呼。

“我觉得很神奇,他们为什么会喜欢这个东西?”

这个问题颜人中反复在心里问自己。他一直试图去理解一件“很玄学”的事情⸺他觉得很酷的内容与大众的审美接受常常是不一致的。“可能这件作品是我呕心沥血的创作,想要表达很多的含义,往往反而被观众所忽视,可是有些无心之作,却非常受欢迎。”这是每个创作者都必须要面对的一个奇妙的平衡。要么妥协应和,要么曲高和寡,真正能在平衡中找到自我的人,都需要走一段很长的路。

颜人中也坦言,现在他还没有找到这条折中的路。前段时间他花了比平时更久的时间做出了一段歌曲,可是最终并没有引起大家过多的青睐。“其实我当下蛮受伤的,我喜欢的东西想要分享给大家,却被否定了,也有留言说,我不适合做这样的风格。”

其实,颜人中每天都在学习音乐,跟制作人讨论新的内容,他自己也很明确所喜欢的音乐类型⸺爵士和R&B。但经过几次有些受伤和挫败的经验,他认为,也许当下他应该选择想受众的喜好“妥协”一点。他希望在每一张的专辑慢慢加入自己喜欢的元素。“他们可能会慢慢习惯你,我喜欢的东西也要慢慢跟他们分享。前阵子我好像有点着急了。”

今年过年期间,颜人中买了本汉语字典,开始研究起作词这件事,他想要将写曲、作词一起完成,呈现更完整的作品。因为他认为,“一首好的音乐作品需要情绪的铺垫、起伏、慢慢进行到中间副歌,然后恍然大悟。”他也承认自己对音乐有些“复古主义情怀”,黑胶密纹的质感,能让他对音乐油然而生出一种敬意。可是不得不说,他现实的境况又与这种“情怀”矛盾着。

“我必须老实说,短视频让音乐有些‘速食化’,虽然我还在这里面‘摸爬滚打’。”颜人中一语道出本质的坦诚和思考让人惊讶,“前面5秒你就得抓住观众的眼球,这样何来情绪铺垫可言,所以人往往会忽略很多歌曲本身的本质和意义。”可是在时代潮流的裹挟下,颜人中也看到了另一种本质,“以后会有更先进的音乐方式和方法,我们音乐人不管身处哪个时期,不管是黑胶、录音带还是CD,我们都在同一艘船上⸺媒介的改变不会改变音乐人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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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城市孤独,需用声音作伴

标准的“有声书”的概念出现于上世纪60年代的美国,最初主要服务于盲人。而在中国“用声音讲故事“的形式⸺评书、大鼓等民间艺术却是传统文化的重要部分。在上世纪90年代,人们从聚在茶馆里,变成了拿着半导体“听书”,1997年辽宁人民广播电台推出了与众不同的《张震讲故事》系列,一度风靡各大高校,吸引了众多80后的听众。随后网络时代的到来,不断刺激着新一批的“讲故事的人”的出现。

截至目前,有声的紫襟在喜马拉雅平台上已经累计了超过1,000万的粉丝。可生活中的紫襟中非常低调,90后的他已是2个女孩的父亲,一直生活在江西老家,过着跟大家想象中的千万级流量主播“不太一样的生活”。他形容自己平时的日子“比一般的上班族更无聊一些”,除了吃饭睡觉,基本都是一个人在录音室里工作,七八年的专业主播生涯就是这样过来的。

在紫襟童年和少年的时光里,演播或者播音行业并不存在于他的认知中,只是这个朴实的农村孩子从小就喜欢听故事。直到上大学,他才开始了解并接触到声音艺术,加入学校广播站之后,他得到了来自同学的肯定和赞扬,促使他投入到各种专业知识的学习中。大学的几年里,他不仅在学校广播站播新闻,还在网络上演播一些情感短故事,给广告配音,几乎尝试了所有行业内的工作类型。最终,紫襟放弃了大学主修的计算机专业,彻底投身在声音演播领域。

在“转行”时,紫襟早已明确了自己对演播的热爱,并没有对这件事产生迟疑或犹豫,也不是只冲着这个行业本身的朝阳前景去的。他纠结和选择的点在于自己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主播。“我当时觉得我可以做声音这一行,但这一行范围太广,包括配音、主持、演播等等,细分行业很多。我在纠结的是我到底喜欢哪一种。”当时,紫襟已经在某直播平台上讲故事,月入近2万。“抉择的最关键点是,我到底要继续做直播,还是我要录制作品,它是两个不同的方向。就相当于一个演员,是要成为大红大紫的流量明星,还是要做可能没流量的演技派。”最终,紫襟放弃了现有的高收入,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喜马拉雅作品的录制上,因为他相信有声小说最重要的还是作品本身。

“这是我在从业之初到稳定下来中间最困难的一个抉择。最大的阻碍是自己已经获得的东西。你想要放弃它,然后去尝试一个陌生的你,你自己都不知道能够靠能力以及天赋走多远的一个职业,它是一种冒险,也是一种骄傲。”

现在,钟爱悬疑推理类作品的紫襟被称为“拥有最令人恐怖”声音,它如同一个多面的演员,用高低各异、语速不同的风格演绎书中每个人物的命运。一个人仅靠声音塑造所有的角色的前提是对原著更深入的揣摩和研究,因此紫襟说,“我们演播一本书获得的成就感和收获比普通人要看一本书还要更大”。

从一个乡村少年,到千万级流量的签约主播,似乎每个人都在寻找紫襟身上的变化。当他面对我们视频采访的镜头时,他依然流露出了对镜头陌生的害羞。“从开始到现在,我都非常清楚地认识到,我只是一个讲故事的人。”紫襟坚持,庞大的粉丝数量和随之而来的商业诱惑并不能改变自己的初心,他时刻提醒着自己,“我的本质工作就是把故事讲好,其他东西跟我无关”。

我们对紫襟的另外一种“误解”来自作品。按照惯性的思维,我们总觉得他也许有自己想要尝试或挑战的作品,但他的回答是出乎意料的“没有”。“我可能跟那种传统声音艺术家或者有自己艺术追求的演播员不太一样,我是兴趣使然,我不是要追求什么成就,要达到多么高的艺术水准或者名传千古的作品。”其实,紫襟所谓的不追求,恰是在追求另一种与众不同的状态,他不想成为一个单纯的声音内容输出者,他不希望是单向地提供给听众自己喜欢的内容。他在追求的是“相互的陪伴”。“我能够陪伴一些人上下班,让他们上班摸鱼的时间过得比较愉快,让更多的人在听我讲故事时能够忘记一些烦恼或者能充实下来。这就是我作为一个演播者,一个讲故事的人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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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时代的段子手,都得懂科学

采访的开始,我们问了一个颇为直白的问题:你从小一直是学霸吗?毕导直接、快速、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是的,顺便附赠了一个有些含蓄的小微笑。毕啸天曾是清华大学化学工程系的博士,在校兼任辅导员,因此江湖上才有了“毕导”这个名号。正如他所言从小到大,自己都是学霸。

他在甘肃出生,后来转学到广东又到浙江,求学轨迹在中国地图上画出了直角三角形,尽管面对着文化语言等方面的差异,毕导总能在转学几周后占领“年级学神”的位置。用他的话说,“上课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件煎熬的事情,在学习知识和认识世界的过程中,我获得了很大的满足感”。

在微博、自媒体兴起之后,毕导发现自己幽默“逗逼”的性格应该尝试发挥在段子上,于是他慢慢醉心于成为一个低调的段子手。“最开始的时候,没有‘网红’这个词,我也不是为了成网红而去做内容的。”2015年,他的段子已经在清华校园里刷屏了,大家都知道学校化工系有个有趣的辅导员。此前,从来没有一个读博士的人用他的专业知识帮大家分析解读哪些生活里微不足道的小事。“意外地火了之后”,毕导也在“小有名气”的小成就里获得了更多动力。

2016年暑假,名为“毕导”的微信公众号发布了第一篇文章,这大概是他“出圈”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仅仅过了2个月,毕导通过建模系统地分析了“国庆期间朋友圈整天有人结婚”的现象,此文一出便是10万+。一个月之后,“秋衣外穿”几个字随着一篇名为《一个清华博士在供暖前给广大学子最中肯的建议》的文章火遍了整个网络,毕导公号后台的阅读数据是300万+。从此,毕啸天不再只是个幽默感的段子手辅导员了。这让他看到了跟之前的人生规划不一样的一条路。“它在心态上给读博人的生活提供了另一种可能,我很意外也很好奇。我觉得应该抓住这次机会。”

在大家的刷屏和关注中,毕导决定休学离开清华,组建起了十几个人的新媒体团队。在这段时间里,一个个突发奇想、脑洞打开、令人过目难忘的选题接连诞生:“拉屎如何能不压水花”“如何喝珍珠奶茶能不剩珍珠”“避开所有瓜籽的吃瓜办法”“微信红包先抢和后抢差距居然这么大”……几乎每一篇文章都能够在

网络上产生几天甚至更持久的热烈讨论。大家被他看似“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却蕴含着深刻科学道理的文章吸引了,“笑着笑着就懂了个科学道理”。

巨大的关注度也让毕导从段子的世界走到镜头前的世界,《一席》《奇葩大会》这些当时最有流量的节目里都出现了他的分享。在媒体的宣传中,他成为了“撕掉理工男刻板标签”的代言者。然而毕导却说,“这不是我本人真正的意愿和目的,从理性的角度来说,我的存在只是向这个世界证明了,有些理工男挺可爱的,但我没办法为这个群体做更多的代言。”在那几年里,毕导凭借调和了幽默和科学着两个充满违和感的元素,在自媒体图文创作的空间中游刃有余,直到视频媒体慢慢成为自媒体的新形式,毕导开始踩“坑”了。

坑,还不止一个。他很早就发现了Vlog的前景和机会,所以给自己的团队招聘了摄像、剪辑,虽然内容还没想好,但总要未雨绸缪。不过,事实证明,这并不是明智之举。项目开拍了,但一切都毫无章法,摸着石头过河。传统图文时代的幽默感在视频上难以找到正确的打开方式,连续几次不满意的作品,几乎让毕导和整个团队都陷入了自我迷茫中。最大的迷茫是,内容的主导者、制造者变成了一个被动的演员,似乎丧失了自己。B站上、抖音上没能出现当年公众号时期的好数据。

然而,网络受众的喜好有时候是难以预测的,在一片迷茫之中,一个意外的作品出现了⸺“魔幻兵马俑大酒店”。在西安一家兵马俑主题的酒店里,毕导将镜头打开,环绕在身旁的,是数不完的瘆人的、有一半身体嵌在墙里的兵马俑雕像。他很不适,很害怕,也很抵触,觉得对着镜头说话非常做作。但他的团队告诉他:“你要做视频,你就不能放不开。”他咬咬牙,说出了第一句话:“哈喽,大家好,我现在在一个酒店里,我的心情非常的崩一,也是毕导第一个Vlog。

虽然获得了短暂的Vlog成功实践,但毕导依然认为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的视频风格。此时,他在YouTube上看到了一种“PPT风格”,俗称的硬核科普视频,有趣的旁边加上简介直接的图片。“这就是原来图文模式的一种转化。”毕导决定沿着这种风格做下去。“没有找到自己的灵魂,就很难做出事情,我们的视频是经过了很久之后,才终于找到自己的灵魂。”

在多年前的一次采访中,毕导说自己的人生理想是“能去中石化这样的大厂子做一名技术工程师,拿着图纸,指点江山的感觉”。现在,我们怎么看都觉得毕导离自己曾经的理想相去甚远了,但他仔细想了这个问题之后,却说新媒体的工作与原来的职业理想“在我心中是紧密相连的”。他说,“我擅长和喜欢的是理工科技术,我发现不论是化工工程师,还是自媒体博主都是把我的喜欢和所长用在了日常生活中,这件事让我感到快乐。它们的内核是相同的。”

的确,现在的毕导还保持着研究和学术热情,每一次新的选题也都需要他翻阅、查找大量的文献,甚至熟悉一个陌生的领域。这个求新求知的毕导,一如小时候爱上课的他,知识带来的快乐从未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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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博客,分享每一份感同身受

2020年4月8日清晨,在武汉火车站,开往广西南宁的G431次和谐号列车正准备发车,这是武汉正式解除封锁后,驶向湖北省外的首趟始发列车。这是驶向春天的列车。

1月23日,2020年的腊月二十九,还有一天就过年了。在近代历史上几乎没出现过的两个字“封城”发生在了那天。1,000多万人生活的现代城市,一天之内像是突然被拔掉了插头的机器,戛然而止在它快运转的过程中。仓惶、惊恐、无措……网络上全国人都关注着武汉的情况。

那天,从事影视工作的蜘蛛猴面包(新浪微博ID:蜘蛛猴面包,下文简称蜘蛛)开车去采购,职业习惯让他开始了沿途的视频拍摄。第一天的拍摄他也非常小心,基本都是在车里对着外面拍,有时候甚至连窗户都没打开。在这支视频中,我们看到了武汉寂寞的街道,空无一人的CBD。他感叹到道,“到处都没有人,我都不认识这是哪里了,原来对于一个城市来说,人,才是最重要的灵魂。”

这个有些“拗口”的名字来源于之前乐队朋友对他的称呼,或许也是受了《小王子》的影响,加上一次旅行中他曾遇到的猴面包树,后来有一次改网名的时候,他的脑子里突然就蹦出来蜘蛛猴面包这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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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武汉封城后,他发布的首支Vlog视频,随后他几乎每天出门,开始采访超市里采买的人、给小区消毒的物业师傅、全副武装出门遛狗的居民……这些画面他几乎不怎么做剪辑。他将

这些真实质朴的内容发到微博上,很快地,他收到了来自全国各地几百万的关注,这些内容成为许多人了解武汉当下境况的一个窗口。随后,蜘蛛将这组视频更名为:武汉日记2020。

随着出去的次数越来越多,接触到外面不同的人,蜘蛛心中的恐惧也逐渐被克服。他觉得当时新闻都在集中报道抗疫一线的故事,医生和医院里每天生与死的战斗让人们越发地紧张。而他每天所看到的是坚强隐忍的普通武汉人,他们作为志愿者忙碌在医院之外,忙碌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所以他决定,用自己的双眼去记录并见证这座被疫情围困的城市。让外界以及武汉市内的人,来了解武汉真实的一面,消除恐慌。

而大家对武汉的关心都凝聚在了他微博的评论里,“这是2020年我看过最好的Vlog。”“感谢你的记录与分享!你的视频给了我勇气和温暖。”“哥们儿,你替大家逛武汉,给我个账号,我给你转汽油钱。”看着这些简单而温暖的话,蜘蛛心里油然而生了使命感和责任感。

从大年初二开始就免费为医护人员提供午餐的小店老板。蜘蛛的镜头对着他问,你为什么这样做?他头也没抬,酷着脸回了几个字:想,没有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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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院门口有几个壮实的年轻人搬运每天的物资,戴着口罩、弯着腰,几乎一天停不下来,他们对着镜头也抱怨几句:累得浑身疼,可是,总有人要做。

由于公共交通全部停运,蜘蛛加入了接送医护人员、给确诊隔离患者送药的志愿者队伍。可是第二天,志愿者里有人在工作中不幸感染确诊,蜘蛛当时有些慌了,才发现原来这件事离每个人都那么近。当天暂停了接送的工作,去喂养了一些无人照料的宠物。经过这几天的心态调整,蜘蛛又回到了志愿者中。

在这看似并不漫长的76天里,蜘蛛跟每一个普通的武汉人一样,经历了心理上的百转千回、大起大落以及身边真实生离死别。刚封城的时候,大多数人更多的是茫然无措,焦虑和不安刚刚开始。接下来,1月底2月初,整个武汉坠入了低谷。蜘蛛奔走在城市的街道上,感受着故乡极度黑暗和压抑的日子。方舱医院尚未建成,医疗体系被击穿,大量的确诊患者在家留守治疗,志愿者们送去的药,就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那段时间对每个人来说,都是悲哀、恐惧、焦虑……我去送

药的那些患者,他们正经历着人生特别艰难的时刻。”而这个送药过程,也让人看得心碎。视频里蜘蛛把网友捐赠的药放在确诊患者的家门口,患者为了他的安全,越堆越远,鞠躬再三说着感谢。我们多希望,这些人平安地活了下来,他们能够面对面看清彼此的脸,说一声,我们都好好的呢。

生活里大家叫他小林,他曾做旅行Vlog,土生土长的武汉人,今年是他在这座城市生活的第三十七年了。几年来,他已经习惯了自己一个人住。去年,母亲去了澳大利亚和姐姐一起生活。今年春节,在海南的女友原本打算来武汉过年,但突如其来的疫情彻底打乱了所有人的计划。他说,虽然如此,但以前自己跟这座城市并不亲近。他待在一个玩音乐、玩艺术的小圈子里,他们的性子和爱好代表不了这座城市的主流话语权。但经过这段时期,他对武汉有了新的认识。

“武汉人性子火爆,直爽,说话大嗓门,爱吵架。但我们依然热爱这个城市。它勇敢。这段时间,我跟它变得无比亲密。”

蜘蛛说,自己和很多武汉人都在期待着抓住春天的尾巴,出门踏青郊游。他也想重新再去那些疫情时期到过的地方走走,看看有人、有灵魂的街道。他也结识了很多做志愿者的朋友,他们都是一群坚强乐观的年轻人,很善良,跟那些奋斗的医护人员一起扛起了这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