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谈过后,她也大方承认自己是彻头彻尾的完美主义者。 但是看着眼前喜欢用iPad拍照的她, 完全没有想像中的距离感,亲和力倒是十足。 “但是我离完美还是有很远的距离,可能是我自己的要求 比较高吧。”元元爽朗地笑着说。 这位舞台上顶着皇冠的公主,回到现实中, 与我们畅谈对生活的憧憬以及这些憧憬为她带来的 缘份— 关于芭蕾、人生已至爱情。正是这些缘分为她带 来了丰富而完整的生活历程和经验。 至于心目中的完美生活,还会远吗?
除了精巧的芭蕾舞艺之外,谭元元叠字的名字倒先让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这个名字是爸妈替我取的,因为我是在元宵节出生嘛,所以取意圆圆的月亮。我自己十分喜欢,国语的发音好听,笔划也少,算是十分方便。倒是到了美国发展的时候,因为元元的发音对外国人来说比较难,所以他们大都叫我YY,就是名字首个英文字母。”但是对谭元元来说,元宵节本身作为中国情人节的意义,倒不及家庭的意义大。“元宵节是中国大节,所以是一家人聚在一起的节日,亦是中国新年的尾巴,象征着新年过节的完结”。
作为一个舞者,最重要如何配合音乐和感觉用 身体表现作品,同时将心灵全盘灌注
不平衡中的完美平衡
元宵之“元”,指月亮正圆,可见元圆相通,一方面代表了开始之意,一方面亦代表了完整完美的意思。曾与中国舞蹈家及编舞邢亮谈起谭元元,他的评价是“1995年我在三藩市看过她的演出,她跳得真美,加上全身心的投入、真诚的享受,令人难忘。”这种身心投入、极臻完美的性格,不难从谭元元对芭蕾的执着,还有芭蕾如何影响她对“身体”的定义中看到。
“对我来说,身体是一种工具。”与元元谈她对“身体”这个概念时,她说。
“作为一个舞者,最重要的是如何配合音乐和感觉用身体表现作品,同时将心灵全盘灌注。跳了芭蕾多年,发现身体肌肉的记忆力很短,所以不时要加强练习,将身体调校到一个听话的状态,让自己成为身体的主人。我常说一天不练功,自己知道;两天不练,身体知道;三天不练,观众知道。所以作为一个专业的舞者,最重要是拥有一个可以接受训练的身体,习惯训练。要是没有芭蕾,我想我对身体的概念会很不一样。”
元元直言,她对身体有这种理解,和她11岁那年进入上海舞蹈学校,接受芭蕾舞的训练不无关系。“芭蕾整个动作概念都是反自然的,脚尖顶地脚趾向内,还有就是髋关节的不平衡,以物理出发来将身体用完全另外的一种方法平衡。所以受训后身体以与常人不同的方法来完美地平衡,而每个舞者的平衡方法也完全不同,不能复制。我现在还在追求,距离完美尚远。”如她最喜欢的芭蕾动作“Arabesque”,将整个人伸展到最长,同时颈部和鼻子所组成的线条很漂亮。问她会将这种完美平衡的心态放到生活中吗,她说:“我想不会,我也不会将我从芭蕾所学习到的情绪放到现实生活中。对10多岁的女孩来说,没有爱情经验,要如何表现古典舞剧中的爱情、悲伤、仇恨、绝望,拿捏这些情绪,全都是从书本、DVD中学习。我将职业和个人生活分得很开,不会混为一谈。”这种说法倒像张爱玲的金句:“先看见海的图画,再看见海;先读到爱情小说,后来知道爱。”
注入中式元素的突破
对舞者来说,身体可是以工具,也可以是一个界限,特别是年龄对身体所带来的局限。
“其实对舞者来说,身体每一天都在慢性地受损,所以重点是心态要比体态强。这种想法,放到生活上其他细节中也是如此。当然舞者与演员不同,我也不能接受自己在舞台上老态毕现的表演,和年长的女演员相比,舞者的生涯是比较短促。幸好,我现在的身体是处于最巅峰的状态,心态上亦在做不同的尝试,开始发掘与不同艺术相关的合作,如前卫的尝试、设计节目、当监制和排舞等,结果如何反而不太要紧。”
现在元元投放不少时间回馈祖国,尝试中美之间的文化跨界,让他们明白芭蕾有《天鹅湖》以外的选择。
“北京、上海有很漂亮的大剧院,作品也需要进一步升华。今年11月,我也将会有新的尝试,发掘自己对现代舞的潜力,和一个现代舞蹈家及外国芭蕾舞家合作,将多种舞蹈结合。到时大家会看到一个新的、不顶皇冠、不穿束衣的谭元元。我想,回馈祖国是我人生目标的一个重要部分。”近年作品渗入不少中式元素(如《喜鹊》、《松竹梅》和《长江之歌》)的谭元元说。
为了扩阔自己的艺术视野,她现在美国圣玛丽亚大学国玫读艺术系学士。“整个课程让我学会从不同的层次,全方位地去看一件事,对我创作跨文化的作品很有帮助。”
除了闲时冥想之外,她亦培养自己习惯去聆听身体。“面对年龄,我可以做的是如偶像奥黛丽·赫本一般优雅地老去外,同时聆听自己的身体。每天超过7个半小时的练习和课堂,我自己也不时想我为什么还在跳,这么辛苦!但我很喜欢在舞台上忘我投入角色的感觉,有一点点像鬼上身,但这就是我偏爱芭蕾的理由。”
美是舞者所追求的目标。单是舞步并不够,还 要有一种对美的追求,才可以打动灵魂
放得下,同时追求触动灵魂的美
谈到《天鹅湖》,当然少不了电影《黑天鹅》。电影中描述舞者对角色的热切追求,达到颠狂的状态。“我想电影将那种争胜的心态戏剧化。我也会有热心竞争的心态,但只会做好自己,得不到的话,也会随缘。放下,是很重要的。”
“美是舞者所追求的目标。美学,也有不同的层次,单是舞步并不够,还要有一种对美的追求,才可以打动灵魂,当观众看过表演之后,会兴奋得睡不着,就是美触碰到灵魂。特别是剧院有现场感、氛围,才可以全盘表现那种美。譬如说我近期的作品《Raku》,每一天我都要在台上死掉,但是每一次表现的心态都不同,自己触动的情绪以至产生的美感也不同,是影片不能完美表现的。这种永远有进步的空间,就是我对芭蕾追求不断的原因。”
信任,是谭元元在芭蕾和生命中发掘完美的不可或缺的要素。由微观大,这一点可以从她亲手制作舞鞋看到。“除了买Freeds的手工芭蕾舞鞋,我也会花30分钟去制作自己的舞鞋,因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双足的需要。有时一个晚上就可以跳破一双鞋子,比如在我跳《吉赛尔》时”。
芭蕾有烘托主角的群舞,也有突现主角技艺的独舞,但是元元最喜欢的,是双人舞。“因为当人有一种互相信任的关系,合跳的时候如何将两人的平衡结合,当中会发现要有很多的信任,才可以发挥出效果,要不然他的臂力不够托起来让我掉下去,又或者我错了没有他暗中解围的话,就很难合拍。所以有一个合跳17年的舞伴,与只合跳了1天的舞伴合作,感觉可以有天地之差。”问她对现实生活中有这样互相信任的爱情伙伴有何憧憬时,她说:“当然有!爱情有美丽甜蜜的一面,也有似毒药的一面,像一枚硬币的正反面。但是我会保持正面。信任在一段爱情关系中很重要,比物质更重要。精神是重点,但物质可有可无。要有一段恒久的爱情,必须要有相同的人生观、共同的话题、身心合一都是很重要,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我想,我是有点挑剔,但艺术家普遍都是应该挑剔的,不是吗?”
读过爱情小说之后的憧憬
坦言由1到10,自己的浪漫指数达到9的元元,心目中最浪漫的事是到巴黎享受一顿烛光晚餐。婚礼,则喜欢简单的。“我想像中的婚礼是一个只有很亲密的亲友,在一个良辰美景的户外地方举行。细节上没有太多的要求,有一点自己喜欢的紫色就好,其他的都是传统的白,加上红玫瑰就很好。但是我绝不会闪婚,虽然我是一个很性急的人。”随遇而安是元元学佛所得到的领悟。
“所以我绝对不是喜欢全盘操控人生的人,我想75%就好,因为自己总是有点小孩气。100%固然很有效率,但是做人苦,何必要强求呢?虽然自己活在争胜好强的芭蕾界,但我从学佛所学会的,是做好自己而不是与其他人互斗。”
但爱情,最终与完美的安全感不无关系。
“对我来说安全感很重要。现在跳了很多年,也有人问我会不会发舞台慌。我说当然会,但是这种紧张感会让我的肾上腺素上升,掌握到位置感,发挥出惊人的演出水准。在生活上,家人给到我足够的安全感。当然爱情也有,有的是自给的,有的是外来的。而我对这些令内心充实的感觉都会感恩。”
元元对完美的追求,除了令她在芭蕾界独树一帜,成为国际上人气居高不下的名家之外,亦吸引到不同品牌如Lane Crawford、Van Cleef & Arpels和Rolex委任为品牌大使。
“对我来说,人生在拼劲之余,总要一点奢侈品的犒赏,我自己很喜欢带点中式元素的设计如Blanc de Chine的旗袍;最近也买了一个Van Cleef & Arpels的莲花两环组合指环;我也很喜欢买高跟鞋,虽然只是当艺术品欣赏居多,穿穿走走就脱下来。其实,对我来说生活品位要自己培养,要物料好、剪裁优良,价格以及是否名牌并不是重点。悠久的历史和工艺传承,这才是品牌的真正价值。情况就好像芭蕾舞一样,有同样的传统、动作、词汇传下去,一代一代地打造高质造诣。这种追求高质的心,对完美的热情,正是芭蕾和经典品牌互相共通的地方。”
文 林卫;摄影 Billy Kan; 造型 karmen ch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