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当代国宝级艺术家爱德华多·阿朗兹-布瓦罗(Eduardo Arranz-Bravo)近期在上海德玉堂画廊举办在中国的首次个展,我们有幸与他本人一起探讨作品的灵感来源和内涵.
初见Eduardo Arranz-Bravo,或许有人会说:“这是一位严肃的老先生。”而我却感觉,他是个充满热情的“性情中人”——他见到陌生人会紧张,第一次来上海办个展前会先去看中国当代画展,他还说自己所画的是“热情”……当我和摄影师早早等候在位于上海洛克外滩源的德玉堂画廊时,这位生长于巴塞罗那、已逾73岁高龄的艺术家匆匆从上海双年展等几个展览的现场赶回自己的个展现场,脱去外套,身穿一件深色小圆点毛衣,细条纹衬衫领口装饰着一条鲜红的丝巾,在展览开幕前数小时接受了《尚流TATLER》的独家专访。
New+human+nº4+(146x114cm)+1994
艺术生涯及画展源起
西班牙加泰罗尼亚大区首府巴塞罗那,是一片高度体现地中海文化的地区,也是一片孕育过无数享誉全球的艺术家的沃土。达利、米罗和毕加索被称为西班牙当代艺术三杰,而Eduardo Arranz-Bravo可以被称为与这个艺术家圈紧密相连的最后一环之一。这一次是他首度在中国举办个展,德玉堂画廊精心选取了40余件油画、素描和雕塑等新老作品。
午后的阳光从德玉堂画廊的窗户透进来,明亮而斑驳。采访的第一个问题,我从抽象主义的绘画表现方式问起。Eduardo一听,却急忙反对说:“不,一切都是关于人的,而不是抽象的。我所画的是生活,包括生命、热情以及人生的其他种种,而抽象主义则意味着没有实际的内容。”对于创作的对象,他进一步解释说:“我从不选择去画什么,而是当生活给予了我种种,我便去画它们。”
回顾艺术创作之路,他表示,从一开始就没有人催促他学习绘画,这全然是一种自发的爱好。 他出生于一个有着7个男孩的家庭,而他是最小的那个,也是全家唯一的艺术家。从9岁起他便迷上了绘画,对于绘画的热情一直驱使着他坚持这门艺术。就西班牙国内来说,他是五月风暴那一代中最具代表性的艺术家。他的作品与战后西班牙戏剧化的形而上画派决裂,回归到了对于艺术的多元交叉和具象探索中,而不仅是运用大量色彩表现激情。多年来,他也不断尝试绘画之外的创作技法:蚀刻、雕塑、素描,甚至行为艺术和电影作品。可以说Eduardo Arranz-Bravo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艺术家:富有朝气、创造力、激情,并且致力于艺术创作和艺术带来的精神解放。
谈到中国首次个展的源起,Eduardo表示德玉堂画廊创办人刘焘曾亲赴巴塞罗那拜访他,最终促成了这次个展。刘焘谈到他们的初次相见,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那时我从巴黎飞往巴塞罗那,预备中午到,可以边与Eduardo共进午餐,边谈谈办展的事情。不巧的是飞机晚点了,当我到他家时已经是下午,没想到Eduardo竟然酩酊大醉了。等他醒来我们再进行交谈时,已经到了下午5点。原来他是为了等我不敢先吃午饭,初次见面心情又有点紧张,于是饭前小酌几杯演变成多喝了好几杯。”这一段小插曲听来奇妙又欢快,严肃的面谈场面没有变为现实,意外的酒醉却恰恰如同中国古代的魏晋风度,洒脱不羁,让双方后来的会谈变得格外轻松自如,一场言笑晏晏的对话于是从傍晚延续到了深夜。
Tres+(160x240cm)+2013
跟随绘画的语言
Eduardo生活中的主要内容就是创作,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我是一个幸运的人,总是人们来找我,我一生中从来不需要自己直接谈生意。”据了解,Eduardo早前的作品都是由萨拉·加斯帕画廊(Sala Gaspar)代理,画廊主在Eduardo才24岁时便与他签约,多年来已成为艺术家的好友。1990年画廊主去世,对Eduardo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令他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
当年,他在艺术圈里结识了许多世界闻名的西班牙艺术家并保持着友谊,如毕加索、米罗等。从他的作品风格来看,也与这些鼎鼎大名的艺术家有着同出一源的痕迹,这种相似性是源自相近的生长环境、艺术传承和民族记忆,而并非缺乏个人艺术特色。正如热爱米罗绘画的我第一眼的印象那样,他的作品让人想起米罗及那个时代的绘画,但却有着鲜明的个性。
谈到自己与作品的关系,Eduardo十分诗意地说:“作为一名画家,我只须努力地画,我的画会告诉我它想诉说的内容(You work on paintings. Paintings say things to you.)。哦,其实我不是画家,而是一个聆听者,我聆听并跟随着画想要告诉我的一切。”画中的语言或许是一副多米诺骨牌、一瞬间内心的感悟,又或许是每天去工作室途中看到的植物和果实。在我们交谈时,他身后的一件作品名为《灵魂进行时》,据说是他当时灵魂深处的写照;而《绿》系列纸本绘画源自他家中的一个花园,他说,绿色对他而言是一种非常重要的颜色。
展出的作品中,最为引人注目的是几幅大尺寸的油画,几乎都是以一种主色调充满整个画面,简单的抽象图案,几根舒缓伸展的线条,构成了颇为费解的画面。其中,《通达的心》(2012)是一幅尺寸较大(146x260cm)的布面油画作品,画面以红色为主色调,极简的黑色线条连接着两个果核般中央为白色、近似圆形的物体。Eduardo解释说,这幅画想要表达的是深层的情感、感觉和痛苦。《遥远的某处》(2012)则是以白色为主色调 ,同样以占据画面一大半的封闭曲线来构图,画面上方几个红色的物体看似果实、又看似扭曲的时钟,但也可能只是一个远方的身影,给人带来一种非常浪漫、却又模糊不清的印象。
《三》也是一件大幅油画(160x240cm),早在2014年9月博罗那上海国际当代艺术展的VIP预展上我便见到了这件作品,那次是德玉堂画廊正式开业前在上海的首度公开亮相,这件作品和其他几幅画很可能是第一批在中国展出的Eduardo作品。当时,著名瑞士收藏家乌利·希克(Uli Sigg)正在各个展位间逡巡,中国当代艺术“四大天王”、外国艺术家和中国年青艺术家的作品陈列在展厅中,我与熟悉的画廊、艺术家打着招呼,也忙于认识一些没接触过的艺术家。突然间,3个色彩对比鲜明的色块构成的画面引起了我的注意,不由暗中想到:“这大概是现场最好的几件作品之一。”这也是我第一次与画廊主人刘焘见面。
El+Dibuix+10+2014
Lucas+(130x130cm)+2012
人物、素描与雕塑
Eduardo的绘画对象不仅有所遇的事物、感性的思绪,当然也有人物。《我的朋友》显然是一张人的面孔;《卢卡斯》则只余下人的抽象与变形的五官,没有面部的轮廓;而《金枪鱼》中手拉手的人群则如同先民所画的原始壁画中的图案。从构图上看,或许你会觉得Eduardo的画作非常简单;但从展出的10余幅素描作品来看,却可以清楚窥得其创作中复杂的构思过程,包括描绘对象的形态,点、线、面的关系,以及整体构图的设想等,让人联想起远至达·芬奇、近至米罗的一丝不苛的素描画。
Ginestero+(27x75x18cm)+2013+(ed+4_7)
更为有趣的是,本次还展出了数件Eduardo的铜雕作品,这几件风格相近的小尺寸雕塑分别为《大螺旋》(1973)、《长臂》(1985)和《吉奈斯特罗》(2013),创作时间跨度长达40年,无论是人物还是动物形象,都具有拉长、扭曲变形、骨节分明等特点,令人联想起达利的超现实主义作品,但达利的雕塑线条如融化般的圆润,Eduardo的雕塑线条则显得“骨骼嶙峋”。据了解,艺术家的雕塑作品其实是风格多样的,这三件创作时间相隔颇久的作品却凑巧相似,或许是艺术家对过去创作的一种回顾和纪念吧。
近期,他正在为一所小学创作巨幅的壁画,并在纽约、旧金山、圣彼得堡等地陆续展出其作品。谈到这次对中国的印象,他觉得见到了许多十分美妙事物,尤其是当天上午所看的上海双年展,他表示:“我看到了不少美丽、奇妙、出色的艺术作品,我不说谎话,我真的十分喜爱中国艺术。”事实上,他早前在不同国家的举办展览中也为留意中国艺术作品。
Eduardo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用于创作,他说:“我每天工作很长时间。早晨5点起床,然后去我的工作室画画,一直到中午。下午大约从1点一直工作到7点。一周7天,天天如此。”他的工作室与住所紧邻,光线充足,空间巨大。我们可以想象,艺术家清晨悠然前往工作室的途中,绿园里的花草散发出阵阵清香,数分钟的漫步时间里,灵感静静地迸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