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20年代,美国诗人T·S·艾略特带着绝望的情绪,以诗歌描写了处于精神和文化危机中的现代荒原,预兆“世界在呜咽中结束”。今天,加拿大当代摄影师爱德华·伯汀斯基以反思工业化进程的态度,用相机记录了人类城市化进程中美丽妖冶却又令人幻灭的工业废墟景观。“我是一个以镜头为创作基础的艺术家,试图借此促进公众意识,在个人层面上,也是在哀悼逝去的自然。”

Edward_Burtynsky_by_Birgit_Kleber.jpg伯汀斯基关注人类留在地球地质表面不可磨灭的痕迹。“我一直关注的是,如何展示人类如何影响地球。为此,我用大尺幅的照片,拍摄人类留下持久印记的图像。”借此探讨人类对地球状态,动态和未来的影响。

Edward_Burtynsky-Seth_Fluker.jpg2007年的纪录片《人造风景》中他将镜头对准了厦门工厂流水线上工蚁一般密布的工人与车间、江浙地区堆积如山的洋垃圾回收场、上海新富人群与穷困里弄、乌云蔽日的天津塘沽港煤矿基地、修建中的三峡大坝以及拆迁的库区。时代巨轮碾压而过,世界工厂飞速运转,带来厚重的时代现场感。随后,伯汀斯基2014年完成的“环境三部曲”的第二部《水迹》聚焦于水塑造我们景观的多种方式。在伯汀斯基的镜头下,记录了印度古吉拉特邦小卡奇沼泽地的盐场、亚利桑那州克利夫顿的莫伦西矿山、加拿大洛根湖上的露天铜矿……从加州到恒河流域,从福建沿海到横断山脉,这部纪录片通过恢宏的航拍图像展现着水的巨大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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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年来,伯汀斯基一直奔走于世界各地,作品形成了吸引力与排斥力、诱惑与恐惧之间的有效对话。观者发觉自己犹如处于一幅幅超现实主义的画面中,我们因为消费而依赖于自然资源的消耗,不断产生无法消除的工业废物,另一方面我们又希望生活的地球健康发展。这些图像正是我们时代矛盾的映照。

Edward-Burtynsky-Feng-Jie-3-Three-Gorges-Dam-Project-Yangtze-River-2002-....jpg2001年,伯汀斯基曾拍摄加拿大汉密尔顿一个巨大的废弃计算机垃圾堆,两年后,当他回到这里,发现堆积如山的垃圾堆已经消失,工作人员告诉他,这些垃圾作为工业回收,被运到了中国。这一线索使伯汀斯基决定来到中国,探查这些电子废物的最终归属,他们被输送到中国的什么地方?如何处理?

Edward-Burtynsky-Feng-Jie-5-Yangtze-River-China-2002-880x695.jpg从2002年开始,伯汀斯基深入走访了厦门、重庆、武汉、上海等地,中国工业的发展速度与发展规模举世瞩目,这样的现状契合摄影师的拍摄初衷与拍摄主题。他以锐利的眼光、开阔的视角、深入人心的场景捕捉了强大工业发展下的宏观场景和令人兴趣盎然的细节,作品涉及三峡大坝、煤矿、炼钢厂、造船厂、回收站和壮观的制造车间等场所,在摄影师的镜头下,我们看到一个高速发展却又充满问题的中国,这些照片让我们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却又遥不可及的印象。中国之行与之前拍摄最大的不同在于:摄影师开始注重工业化景观的拍摄过程。

令伯汀斯基印象最深的是三峡大坝,这是人类对环境影响最大的工程,这里的拆迁场面与建设工地一样让人惊讶。在这里,摄影师体会到了那种瞬息万变的巨变,在短暂的两周时间里,一个繁华的小镇变成了一片废墟,曾经林立的高楼变成荒废的泥渣,碎砖……小镇仿佛变成了遭受自然灾害重创后的城驿,伯汀斯基以相机记录下了这些“戈达尔式”(Godard-like)的壮观场景。人类在创造这道景观时显出无比强大的力量,然而,在这道景观中,我们又显得如此渺小。

Edward-Burtynsky-Old-Factories-4-Shenyang-Heavy-Machinery-Group-Tiexi-Di....jpg伯汀斯基总是强调:“我的目的既不是赞扬工业,也不是谴责,我想通过画面,允许人们去观看,以诠释的方式展示它(工业)”。然而,作品本身透露出的信息就是一种质疑与批判,在工业化与城市化进程中,机械渗透至世界每一个角落,摄影师的作品揭示了这一进程中的诸多问题,他以摄影师的敏锐与执着,审视工业文明对自然的改造与冲击。我们感受视觉愉悦的同时,也感到了美丽的表象下潜藏的丑陋和危机。

如果说伯汀斯基尝试用图片改变这个世界,不如说他以图片的力量警示我们惯常的生活方式和思维。让伯汀斯基最受感概的是, “大众消费主义,以及由此引发的环境退化,让我们感到生活的快乐和富足,却让我感到害怕。我不再认为我的世界是由边境线划定,有边界或存在不同语言,而是70亿人生活在同一个资源有限的星球。”

Edward-Burtynsky-Wan-Zhou-2-Three-Gorges-Dam-Project-Yangtze-River-China....jpg伯汀斯基的目的不在于呈现一种简单的批判,或是得到某个单纯化的结论,而是将表现重心体现在工业景观摄影的整个过程,体现出人类、工业对地球形成的冲击,从另一个角度审视人类生存的地球以及当今人类的生活方式。摄影师以真实而美丽的工业景观作为题材,使观者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工业、环境和地球问题。